一场生命试验，挽救不可能

“一项源于生物科研、从未被用于临床的技术，一个即将被病魔夺取生命的小姑娘，带着“赌一把”的心态，研究人员进行了一场冒险的生命试验……

当艾米丽?怀特海德还活着的消息传来，人们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曙光，我们把时间倒回到5年前：

年，5岁的艾米丽被诊断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在进行首轮化疗时受到感染，差点失去双腿。

▲患病时的艾米丽

在等候骨髓移植手术排期期间，6岁的艾米丽病情复发，医生也无计可施。这时，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科学家尝试采用一种从未应用于临床的试验性疗法——CAR-T疗法，以挽救艾米丽近乎丢失的生命，至于结果，看看她的表情你就知道了：

▲治疗后的艾米丽

原来，科学家们抽取了艾米丽的血液，从中提取她的白细胞，对白细胞进行遗传改造，使其拥有识别、杀伤癌细胞的能力，重新输回艾米丽的体内。经历了噩梦般的连续高烧后，小艾米丽挣脱了死神的束缚重新醒了过来。

▲两年后的艾米丽

如今，两年过去了，艾米丽仍然身体健康，可以跟家里的小狗滚作一团，可以上学，可以学钢琴，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体验生命的美好。医生和科学家们的这次试验成功了。

在艾米丽之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又对25名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患儿和5名成年患者进行了CAR-T疗法，有27人的体内没有再检查出有癌细胞。美国国家癌症研究院专家克里斯托尔?麦考尔表示，这种治疗方式具有革命性的突破，它为各种疾病的细胞和基因治疗打开了新局面。这种治疗方法，一时间让癌症患者看到了痊愈的曙光。

CAR-T疗法，全称ChimericAntigenReceptorT-CellImmunotherapy，即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其基本原理是利用病人自身免疫细胞清除癌细胞，属于细胞疗法，而不是使用药物。它首先要提取患者外周血（骨髓外的血液）中的T细胞，然后在实验室进行基因工程修饰，大规模扩增后再回输到患者体内。

此时，被重新编码的T细胞能获得特异性识别和攻击杀伤肿瘤细胞的能力，尤其对白血病细胞有很强的识别能力，如“细胞导弹”，能精确“点射”白血病细胞，而不会伤及正常细胞。

通俗地说，就是提取出人体血液中本来就存在的用于防御肿瘤的免疫细胞，通过一些生物学手段改造它们的性质，在这些细胞身上安装一个或多个肿瘤“导航”装置，然后再大规模回输到患者身体中。相比普通的免疫细胞，这些“升级”过的免疫细胞能够通过导航更精确地找到癌细胞，再进行杀伤，大大提高了免疫细胞消灭肿瘤的效率，从而获得更好的治疗效果。这一过程就像很多好莱坞大片的桥段，对一个士兵进行特殊训练，让其具有超出一般士兵的超能力，然后一举干掉恐怖分子，实现普通士兵难以完成的任务。

和其他免疫疗法类似，CAR-T疗法的基本原理就是利用病人自身的免疫细胞来清除癌细胞，简单来说只有五步：

当然这是非常简单化的说法，事实上每一步都有很多的技术问题，门槛非常高，面临诸多局限。

病人接受CAR-T疗法有一个临床风险：细胞因子风暴，也叫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产生的原因是T细胞在杀死其它细胞，比如细菌病毒的时候会释放很多蛋白，叫细胞因子，它们的作用是激活更多的免疫细胞来一起对抗这些病原体，这种正反馈机制保证了对病原体的快速清除。

这在临床上就是炎症反应，平时我们扁桃体发炎啥的就和这个有关。不过由于CAR-T杀癌细胞实在是太快太有效了，于是瞬间在局部产生超大量的细胞因子，引起惊人的免疫反应，这就是细胞因子风暴。

听起来很专业，不过大家可以这么理解：回输到体内的T细胞为了更好地对付致病细胞，会释放出信号分子（蛋白），来激活更多同类一起对付这些细胞。但是由于改造过的T细胞过于强大，因而释放了过多的信号分子（蛋白），导致身体承受不了而引起强烈不适。类似金庸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在遇到高手时，使出浑身功力才能赢得上风，但同时自己也元气大伤一样。

临床表现就是病人高烧不退，如果不控制好，很有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专家说CAR-T的最后一步是严密监护病人，这其实非常关键。比如前面提到的艾米丽手术后的几天之内一直在发热，医院住着。几乎产生幻觉的艾米丽问父亲：“为什么我的房间里有个水池？”她被送进重症监护室，还戴上了呼吸器。一位医生告诉她的家人，那一夜她的生还几率只有千分之一。

然而，奇迹发生了。医生让艾米丽服用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药物，阻止其免疫系统出现故障，同时她的病也治好了。针对CAR-T疗法，现在临床方面经验已经相对丰富，对细胞因子风暴有了提前准备，它带来的风险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

目前，CAR-T疗法对白血病、淋巴瘤有很好的效果，但对实体瘤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亟待突破。究其原因，这与实体肿瘤的发生过程有关。实体肿瘤类型在漫长的发生发展过程中，在肿瘤细胞周围营造了一个免疫抑制的微环境，在这个微环境中，存在许多具有抑制功能的细胞，在这种情况下，CAR-T细胞归巢到肿瘤组织部位的能力就被大大削弱，导致肿瘤细胞不能被完全杀死，无法取得理想效果（这可以理解为实体肿瘤这个“恐怖组织”，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个对其非常有利的环境，类似长期盘踞在叙利亚和伊拉克边境的伊斯兰国一样，这个环境使得卧底并打算伺机搞定点清除的T细胞无法正常展开工作，不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好消息是，最新研究中，第四代CAR-T表现出了克服这种免疫抑制微环境的能力，有望成为实体肿瘤治疗中的重要手段。

肿瘤免疫治疗，特别是新一代的CAR-T细胞治疗技术在中国的前途是十分光明的。我国每年新增肿瘤患者万以上，入院人数超过了多万，每年因癌症死亡的人数高达万以上。其中，在肝、食道、胃和肺等4种恶性肿瘤中，中国新增病例和死亡人数均居世界首位。因此，CAR-T细胞治疗技术因其高度的靶向性、显著的治疗效果，在中国肿瘤免疫治疗领域一定大有作为。

据媒体报道，医院和安徽医院，已分别在今年6月、8月进行了我国首例、安徽省首例CAR-T疗法，两位患者病情都逐步好转，目前正在康复中。

当然，CAR-T细胞治疗技术还在发展之中，仍然有许多改进的空间，比如：在治疗实体肿瘤时，如何克服肿瘤免疫抑制微环境、如何解决脱靶毒性等，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CAR-T细胞治疗技术仍需与其它治疗手段相配合来达到最佳治疗效果。

因此，通过其它治疗手段来最大程度减轻肿瘤负荷，再施以CAR-T细胞治疗，不失为一种良好的治疗策略。但是，放化疗由于对免疫细胞伤害严重，与CAR-T细胞治疗在时间上的配合就显得十分重要。

本文开头提到的小女孩艾米丽?怀特海德，现在复查体内仍然没有任何癌细胞！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照片，非常活泼漂亮，还有人为她做了一个专门的网站介绍她和癌症抗争的点点滴滴。

▲现在的艾米丽

如果世界有奇迹，这就是奇迹。生物科技的进步让不可能成为了可能，给患者带来了生命的福音，我们在祝福那些康复者的同时，也期待CAR-T技术能早日大规模临床应用，挽救更多人的生命，让人们不再谈癌色变，提前止住悲伤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