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孝三原创小说

时间:2020-7-22 11:31:52 来源:扁桃体恶性淋巴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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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颓丧地回到家,发现费小雨还是坐在床上劝爸爸喝水,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妈妈叫来了邻居,陈靖的堂叔。

堂叔是一个结实的汉子,都五十多岁了,走路依然虎虎生风。他一进门,先捶了陈老根一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陈老根勉强睁了睁眼,又毅然决然地闭上了。

“这是咋回事?”堂叔边看药瓶边说,“快灌肥皂水!”

于是众人开始准备肥皂水,用筷子撬开陈老根的嘴,努力往里灌,水流了他一身,流了一床,流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却没有一滴进入那咬紧的牙关。陈老根额上汗珠如豆,滚滚而下。

“快把他抬到堂屋!”于是陈靖便和堂叔来抬爸爸。此时的陈靖,只要有一声命令就执行,根本就不管是谁下的。他清楚,人快死的时候,是要抬到正房的。他的心里发寒,看着爸爸不停地痛苦地哼着,也许过不多久,爸爸真的要离开他了,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陈蓉回来了,说:“刘医生说打菜虫的药没事,灌肥皂水就行了。”原来她又跑去找另一位刘医生,但刘医生说没有解毒药就没有出诊,只是叮嘱灌肥皂水。

“怎么回事?想尽一切办法抢救!快给老大打个电话,让他叫120”。住在前院的二哥陈康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像一位临战的将军昂然说道。

这时,陈靖才想起给住在城里的大哥陈建打个电话。而平时,不管有什么事情,他都不愿意找他大哥,更何况现在深更半夜的。或许大哥会脱口而出:“他喝药让他喝去,他想死让他死去呗!”――后来陈建说,当时他电话铃声一响,半夜鬼敲门似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恨得差点就这么说出来了。

大哥知情后,马上打了120电话。

幸亏陈靖带着手机,虽然是漫游,却成了乡村与城市联系的唯一手段,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手机成了抢救陈老根的关键所在。

陈建很快打来电话,说是120因为听说是乡村,冰天雪地的没有防滑链不敢出来。

陈建又打来电话,说自己跳出了家属院的院墙,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老家赶。

陈靖打电话问陈建到了什么地方……

陈建打来电话,说出租车无法上那个大山坡,需要把人送过去……

陈靖打电话说已经准备抬过去……

陈建打来电话……

陈大娘找了陈靖的几个远房堂兄弟,大家把三轮车上垫上厚厚的棉被,兄弟几个把老人家抬上去,再用棉袄裹好,小心翼翼地翻过深邃的铁道,融入了雪夜,只把不停的狗叫声和“嘎吱嘎吱”的踩雪声留在身后,时刻揪住费小雨的心,到申城之后的第一个不眠之夜就这样悄然而至了。

陈建陈康陈靖将陈老根抬到出租车后排座上,陈建抱着陈老根的头,陈康抱着陈老根的腿,陈靖长得稍高稍胖,只好坐在司机旁边的前座。没有人说话,只有陈老根不停发出的“哎哟哎哟”声。拂晓在积雪映照下阴沉沉的,出租车在空落落的乡村雪道上奔驰,终医院。

天一亮,费小雨就随着陈蓉,踩着积雪,在村间小路上跌跌撞撞了半小时走到了郊区,医院。

陈老根经过洗胃等还算及时的抢救,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两只手上挂着吊瓶,一只脚上也打上了吊针。陈建兄弟三人陪护在病床前,默默无语又极度疲惫。狭小的病房里,倾斜的氧气瓶“铁”面无私,一只只吊瓶居高临下,凝视着老人脆弱的生命。

费小雨蹭到病床前侧身坐下,老人正在熟睡,脸上爬满了皱纹。

一夜的惊恐,让费小雨的脸显得有些许苍白,像是天地之间所有的飞雪在一夜之间把她的身心都漂白了一般。

父以子荣,陈老根三个儿子有两个是大学生――陈建和陈靖――他也算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人。陈建比陈靖整整大了十二岁,是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而陈靖是第二个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个。十二年,正好是一个轮回,陈建是老大,陈靖是老幺,两人都属龙。自从陈靖考上不用花钱还每月领津贴每年领路费的军校之后,乡村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陈靖那刚刚解放就去世的爷爷埋在了一个风水宝地。每当听到这话,陈建只是苦笑着说:“天底下最好的事最坏的事都跑到我家里了。”

这一次他更出名了。

陈建请了几天假专门伺候老爷子,把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儿扔在家里,自己家、老家、医院几头跑。见了乡里乡亲都抬不起头来。

本来乡里人就忌妒陈老根的,便有人不怀好意地问:

“你爸怎么喝药了?”

陈建苦笑着说:“喝了一辈子的酒,想改个口味呗。”

这陈老根,是个十里八村都闻名的酒鬼。

陈靖从小长到而立而未立的三十岁,都是在父母的吵吵闹闹中熬过来的,而吵闹,基本有两个引子,一个是酒,一个是药――陈大娘自从陈靖读高中起便病个不停,看病吃药需要花钱,却被陈老根把钱捏得紧紧的又打又骂反正就是不给,――说到底一个字,那就是钱。

自从懂事起,陈靖最大的愿望便是永远离开这个家,这座城,于是发愤读书,自己写了一个横幅“到凌云处”贴在书桌对面的墙上。天道酬勤,他十七岁便考上军校远走高飞,总算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陈老根也不用象其他当爹的那样还得为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操心。

离家远行的那个夏天,陈靖的姑姑送给陈靖两百块钱,陈老根便据为己有,说是自己买稻种没有钱。据陈靖多少年后的估计,那两百块定是老爸还了欠了多年的酒账。陈靖穿着中学时的校服,背着大哥给买的一个行李包,兜里揣着五十块钱,――为了这五十块,陈建和自己老婆又打了一架,手胳膊被挠得一道道血痕――陈靖拿着大哥给买的火车票,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当火车路过自己家门口时,他竟没有丝毫的依恋,有的全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似乎刚从梦中醒过来,一场噩梦。

整个夏天,就是一场噩梦。那一年,他十七岁,参加了高考。超出全省重点线五十五分,被一所据说超级难考的著名军校录取。

那天,他去学校取回录取通知书回到家,陈大娘疯了似的向天上喊:“考上了!考上了!”

残阳如血。

那时,十七岁的陈靖对于自己的母亲,只有恨。而对于自己的父亲,连恨的力气也没有。

陈靖的二哥陈康比陈靖大了八岁,生来体弱多病,幼时以为养不活差点被陈老根扔掉了,直到四岁才会说话,读完小学就没有再读下去了。一来他智商的确平平,二来家中当时本来就有陈建在读书,他只有牺牲自己来支持自己的哥哥了。不过后来据陈建说,陈康在小学四年级开学的时候,在去学校报名的路上把老爸给的四块钱学费搞丢了,陈老根把他毒打了一顿不再给钱,于是乎陈康便辍了学。陈老根一家人开了个豆腐店,两眼一睁,忙到黑灯。鸡叫二遍,天还没亮,陈老根挑起豆腐挑子赶早去卖豆腐,陈康起来挑水泡黄豆,陈大娘起来做家务,只有年龄尚小的陈蓉和陈靖赖在被窝里。许是陈康过早务农的缘故,他一直被扁担压得长不高,长到二十岁,介绍了好几个对象都不成。本来陈老根家里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每次为陈康介绍对象请客吃饭都得去买一张新桌子,几年之间,新桌子倒也买了好几张。堪堪的陈康都二十四岁了,婚姻大事成了陈老根两口的心病。最后还是陈大娘的堂嫂找上门来,说是自己女儿也就比陈康大几个月,两家相距半里路,互相好有个照应,这陈老根也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全家都在为陈康的婚事而忙碌了。头一年,陈建已经娶了一个城里女人。那时的陈靖才读高中一年级。

陈康结婚了,举办婚礼那天恰好停电了,气氛煞是冷清。

陈大娘却病倒了,一病就是好多年。

一般来说,一天只磨一次豆腐的,为了陈康的婚事磨两回,老陈家电动磨浆机不知疲倦地转着,猪圈里的猪终于长肥了,换回来八百块钱买了组合柜。

三伏天,陈大娘帮自己的堂嫂即未来的亲家母割稻子,烈日炎炎,汗如雨下,她急渴之中,灌了几大口凉水,登时呛得一病不起。

为了看病,陈老根和陈大娘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陈靖为了专心学习,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回家也就是要点生活费,背点大米在学校食堂换饭票。

终于,在一个夏天的半夜,陈大娘用糠皮和上大米,把一大壶酒倒进去,将自己近三十年的愤怒与绝望熬成滚烫滚烫的粥,泼向了熟睡中的陈老根。

“我叫你喝!我叫你喝!”她一边泼一边歇斯底里地骂。

“啊……”陈老根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了住在前院的陈康。惊醒了左邻右舍。

陈大娘吓得躲在屋角里。

那一夜,是七月三号,陈靖十七岁的那一年。

高考前三天放假休息,七月四号,陈靖回到家,看到自己的父亲人不人鬼不鬼的,半个胸膛半个脸被烫得皮开肉绽,上面涂着厚厚一层蠔油,蠔油是陈建骑着自行车从几十里地之外的镇上买的。

家里突然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爸妈之间也不吵架了,爸爸因为烫伤暂时也不能喝酒了,不断有亲戚来问长问短。陈靖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就回学校了。

火辣辣的七月,陈靖的心里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把三天的考试挺了过去,该回家了。陈靖这才意识到,父亲身上的烫伤是多么的恐怖,他油然地恨起了自己的母亲。

陈老根最终没有屈服,他死捏着也没有给陈大娘去看病的钱,他对陈大娘依然又打又骂:“你没病,你是神经病!”

“苍天呐!你开开眼吧!”陈大娘跪在院里对着老天爷哭。

陈大娘的娘家,只有几个堂兄弟了,他们实在看不下去,凑了钱送给陈大娘。

医院为陈大娘做了检查,卡在陈大娘喉咙里多年的一串扁桃体瘤终于取了出来。

这时,陈靖已经准备远行了。

没有人为他送行。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每一次他离开故乡,都没有人为他送行,十几年来都是这样。

从军十几年了,陈靖考到洪都一所军校读博士。学习理工科的陈靖,却有一支忧伤的文笔,他的诗词散文,最终在他都快三十岁还找不到对象的时候,像闪电一般击中了费小雨的心。费小雨也在这座城市读研究生,怀着对橄榄绿的向往,也为了圆一个童年的梦,她在一个桃雨如泪的下午到军校找到了陈靖。从那时起,她决定不再让这位文质彬彬却略带忧伤的军官继续忧伤。

陈靖似乎是铁定主意独身了,他对于婚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婚姻就是无止无境的争吵,两个人之间毫不留情面的精神打击与摧残。因为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都是这样。他的三十年,是一场噩梦。

“有了我,你不会再做噩梦!靖,相信我,也相信自己的命运和选择,好吗?”费小雨依偎在陈靖的怀里动情地说。深秋的滨江公园,片片黄叶,锦重重的落了一地。忆当时,初相见,斯地斯人,春雨如丝,桃花满地。

但陈靖依然没有接受费小雨的勇气,在他的内心,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女孩子的信心。任何一个人,只要到了他家,都会遭到一次又一次精神的摧残,正如他的两个嫂子,十多年了,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公婆一声爸妈。固然这妯娌二人远非贤惠之辈,然而这十多年来发生在陈老根和陈大娘之间的事情,早已成为远亲近邻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陈靖都觉得喊他们爹妈也嫌丢人。他在电话里不断地夸张地向费小雨说自己家里人是多么的糟糕,说什么也不想让费小雨去他家。

然而,费小雨在大年初六也就是情人节那天就顶风冒雪从千里之外的塞外直奔申城而来。

陈靖越是把自己的家描述得糟糕,她越想去,她觉得自己的靖需要爱情的呵护。她只要和他在一起。以前,她爱的是一身军装,现在,她爱的则是活生生的陈靖。

幸亏陈老根命大,要不然,别人还以为陈家三兄弟怎么虐待他呢。谁不知道,陈建和陈靖是有名的孝子。

然而,陈建陈靖不在老人身边。

可他毕竟还有个儿子在身边。

谁不知道,陈靖的二嫂陈康的老婆,是方圆几十里都闻名的懒货、泼妇、手脚也不干不净。她能把女儿满月请客时得的礼金偷运回娘家然后造谣说陈康把礼金送给了陈老根,为陈康送给陈大娘十块钱买东西这么一件小事她能把陈康骂个狗血喷头扯着陈康的鸡巴疼得陈康在地上直打滚……陈康结婚不久就被老婆逼着跟陈老根分了家住到前院。为了生计,瘦小的陈康跟着一个由陈建给介绍的工程队四处流浪。

大学毕业之后的陈靖有一次问陈大娘:“妈,你们难道就不想想,她两个哥哥因为偷盗被抓去坐了十多年牢还没放出来,这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娶过来呢?”

然而陈大娘的回答令陈靖感到脊椎发凉:“就是的呀,她两个哥哥都坐牢,人家多可怜呀,再说又沾亲带故的。”

“你爸把孽都造在你二哥一个人身上了……”

“二哥只要娶个贤惠懂事的媳妇,你们老两口该是多么幸福呀!”

坏人最终得到了报应,陈靖二嫂的爸爸在一个遥远的山村收破烂时,被人活活打死。据说他手脚也是不干净,常常在收破烂时顺手牵羊偷人家东西。

虽然如此,远在外地从军的陈靖深深知道,自己的爸妈非但没有受到二哥的照顾,他们却都在忍受着二嫂的欺侮。那毕竟是一个家,陈老根自己做主给儿子娶的亲,孙女也一年大似一年,如今他和陈康只有忍受一途以保平安了。陈老根毕竟还有两个有出息的儿子,这是他骄傲的资本。如果没有陈建陈靖,他也许只有喝西北风了。

大年初十凌晨发生的事情,使陈靖后悔自己当时向费小雨描述自己家人的糟糕状况远远算不上夸张。他想,既然发生了,连我自己也崩溃了,这次把费小雨送走之后,该结束的,就结束吧。正如大哥所说,是个正常人谁也受不了这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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